腿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鞋跟,他疼得嘶了声,却不敢再多说一句。 消化科主任取完药过来时看见这一幕,不予置评,只把输液架放好,示意护士。 栗萧里垂眼坐在椅子上,一言不发。护士拿着纱布要给他处理手上的血迹时,他条件反射似地躲了下。 故十方接过护士手上的东西,“我来吧。” 护士看向主任,见后者点头,她让开了位置。 栗萧里主动把手伸了过来。 故十方沉默着用纱布和棉签把他手上和嘴角边的血迹清理干净,才给他挷上止血带,消毒,轻且果断地将针头扎入皮肤,埋好针后一抬手,止血带松开,用胶贴固定住,护士同步调好了注射器活塞。 等消化科主任和护士走了,在场只有自己人,故十方说:“她身体器官没问题,临床症状只是失眠多梦。她又是那么个性子,你没看出异样,正常。” 傅砚辞取来了温水,让栗萧里漱口,又让他换下沾了星回血的大衣,边说:“这个时候你别出事啊,不然三嫂醒了看不见你该着急了。” 栗萧里没应声,眼睛盯着抢救室。 星回的情况不好,如果没有那套装备防护,根本撑不到医院,可即便她穿了全套装备,在那么快的车速下,大脑和脏腑依旧避免不了受到损伤,抢救持续了很久。后面院领导都来了,副院长更是亲自上阵,中途星回的病情转为危重,按照程序,不得不下病危通知书。 可星开叙不在,在场的人都没有权利签字。 故十方刚要代签,栗萧里已经接过通知书,快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递还给医生时,他沉声:“里面的,是我未婚妻。” 院长神色一紧。 大股东未婚妻的身份举足轻重,他压力倍增,转身进了抢救室。 ---- 星回被推进顶层VIP病房时已是深夜,连副院长都说,“奇迹!摔那么重能熬过来,这姑娘的意志力太顽强了。” 但星回的生命体征还是不稳,所幸没恶化到再需要抢救的地步,到后半夜时,各项监测数据终于控制在正常值范围内。 故十方带着祁常安和傅砚辞先一步出去了。 见栗萧里一动不动地坐在星回病床前,方知有站起来。 吴歧路以为她又要发难也站起来,挡在栗萧里面前,一副“求求了”的表情。 方知有推了吴歧路一把,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,连同一部手机砸到栗萧里身上,“她给你的,遗书!” “啪”的一声,手机掉在地上,栗萧里的心跟着“遗t书”两个字瞬间碎得四分五裂,他愣了几秒,缓慢地躬身捡起信,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,眼中悲悸。 方知有转身坐回沙发上去,“看吧,看她交代了什么遗言给你!她没交代全的,我再补充给你!” 吴歧路听她这么说,一口气半晌没提上来。 栗萧里捏着那封写着“栗萧里亲启”的信半晌,小心翼翼拆开—— 栗萧里: 当你看到这封信,证明这一局,我们都输了。 抱歉,未经你同意翻看了你的手机。谢谢你拍下那些照片,让我看到了米兰时期的自己,也让我知道了,那些夹在画本中的银杏叶为什么会有南城的味道。 回国那天,飞机快速上升,又缓慢爬升,舷窗外的太阳正位于初衷地平线上,光线太过刺眼,我的眼泪止也止不住。 我很少哭,因为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。可那一刻我恍然明白,哭不是为了解决问题,哭是因为解决不了问题。 一如我一觉醒来,记忆莫名退倒回五年前,不完整地滞留在毕业时和你分开那个阶段。发达的现代医学却解释不了! 我跑遍南城所有医院,看遍与大脑和记忆相关的称室,最后连精神科和针灸科都没放过,依旧找不出失忆的根源,找不到恢复记忆的办法。 你问我夏时的事过不去了吗?那件事在我的记忆里才刚刚发生过不久,痛感还在。你说,过得去吗? 爱意就这样被模糊,我也确定不了你的心意,进退两难。 那晚看你那样,有一瞬间我是要告诉你的,可我的眼泪砸不进你心里,你否定了我要说的实话。那一刻,我真恨你。那是我的沼泽,却被你说得那么轻飘随意。我在你楼下坐了整晚,我差点陷在泥泞里站不起来。 但我原谅你了。我忘的五年,是你的万水千山。失去理智是你对我们这段感情最大的诚意。栗萧里,我不恨你,也不怪你。 方生方死,方死方生。 幸与不幸,听天由命。 别怪我做这样的选择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沼泽,我得自己爬起来。那些我遗失的记忆,包括没对你提起故十方的那三年,我必须要想起来! 如果足够幸运,我的记忆经此一摔恢复了,就像知有说的,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,我们互相道个歉,然后回到从前。W?a?n?g?阯?F?a?布?页??????ü?ω?ē?n???????????﹒???o?? 若未能如愿,我又忘了,或是记忆乱了,你就当那晚是我们的结局,把这一页撕掉,重新选择一次。找个比我爱你的,重开一局。 …… 信到这里结束,尽管不足千字,却凝聚着她所有倔强的爱意和勇气。栗萧里指尖冰凉,身体的寒意与眼底的泪意疯涌而至,将他淹没,让他窒息。 难怪那晚五千块一直趴在窗前看着外面,可他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一直到天亮,都没觉察出异样。他们见过那么多面,有那么多的机会,他从来没有发现她的异样。明知道她去医院看精神科,他攥着她的病历都没去深究原因,只一味盯着故十方。 她还登门求他,她说是为那些有记忆困扰的人,可分明是她在向他求助。他本来该是她的希望,他却亲手掐灭了她的希望。 栗萧里看着病床上气息微弱的星回,终是被抽光了力气,他低了头,脊背弯下去。 方知有却还觉得不够,她“提刀”加码,“在很多人看来,她以女朋友的身份让你取消夏时的代言,是她不懂事。可夏时懂事了吗?她明明知道你有女朋友,还向你示爱,制造暧昧向星回示威。换成是现在的我,都要弄死她。你却放过了她!” 方知有声声控诉,“栗总大度,不屑和一个女人计较!可你想过没有,这个女人才是始作俑者,她伤害了星回!你说你爱星回,却在她被欺负时什么都没为她做,那等同于你和外人一起欺负了她!你跑一百次米兰都不冤!” 她转头看向吴歧路,“你不是不理解,我为什么从来都不肯替你的好兄弟说一句话吗?因为星回和我说,栗萧里原谅了夏时,她就不原谅栗萧里!她不原谅的人,我原谅不了一点儿!” 吴歧路拧紧了眉头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 方知有看着病床上的星回,已克制不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