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在昨天,资料查询和推理分析已经完成,今天不过是实地验证。”他转身向外走去。 Bryan紧跟在他身后,神情几不可见的放松了下来,声音却仍然紧绷:“拜访妻女,为什么?你从来,不做事情,那些,多此一举。” 多此一举。 这四个字他重重咬牙。 第一次学会这个成语时,他带着醪糟蛋奶与苹果糖,赶去医院。 被他哥狠狠地无视了一个星期。 他记忆极深。 周珞石说:“或许因为愧疚吧。” “愧疚?”Bryan重复道,紧盯着他的背影,“愧疚,你会?你的愧疚,会出生在抛弃我的时间吗?会吗?” 周珞石拉开车门,从储物箱里拿出一颗薄荷糖,嘎吱嘎吱嚼来吃了。他倚着车身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人,似乎在思索,又似乎在审视。 Bryan被他的目光看得喉咙发紧,下意识咽了口唾沫,冷冷一笑,又说:“姓黄的老男人,比我重要很,在你心里?” 沉默。 一秒,两秒,三秒。 时间每过一秒,Bryan的心就沉得越厉害,他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,眼眶酸涩。 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,周珞石终于开口。 “不要一天到晚东想西想乱想瞎想,那是三流言情小说剧情。”周珞石向前一步,掌心虚握了一下弟弟的手肘,一路向下划过小臂,握住他的手腕让他摊开手心。而后往那手心里拍了颗薄荷糖,“吃糖。” 手腕的温度一触即松,Bryan愣了一下,周珞石已经松开他的手腕,往工厂里走去。 他低头看向掌心,绿色的塑料包装纸里,静静的躺着一颗淡绿色薄荷糖。糖纸上印着踢足球的小孩。和他当年买的苹果糖是同一个牌子,不过苹果糖的包装是红色的。 他摸着手腕上残留的温度,在原地站了许久,把糖装进衣兜里。 去市分局录完口供,天已经黑了。 “周哥,黄岐要见你。”熊胜林走过来,“领导同意了。” 坐在审讯室外长椅上的周珞石毫不意外,起身向关押室走去:“能不录音么?” “半个小时内,没问题。”熊胜林说,“反正他该招的全招了,证据链完整,不需要再补充证据。” 走到门口,熊胜林又说:“等你出来我请客吃饭去,刚好咱弟弟回来了,哥几个也好久没聚过了。” “行。” 听到开门声,房间里的黄岐抬头看来。他神情疲惫,胡子拉碴,坐在那里如一团松散的黄油。 两人明明早晨才见过,再次见面,一切都已经不同。 “周先生,我信任你,把你当成唯一的说话对象,连老婆我都一个字不说。我这辈子从没信任过谁!没想到你和警察是一伙的。”黄岐愤恨地说,“你们这些上等人,看着我们下层人士在生活的泥潭里像狗一样打滚,是不是很好笑?” 周珞石拉开椅子,与他隔桌而坐,安静地看着他,像是在认真倾听。 此情此景像极了仍在咨询室内。 黄岐对上他的目光,突然崩溃地流泪:“我还有老婆,我还有女儿,我坐牢去了,她们怎么办!你说啊!我女儿才读五年级,她还那么小!” “两个月前,我杀了那狗娘养的主管,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。我去寺庙上香,在寺庙的登记处,我看到了周先生你的名字和电话。寺庙工作人员告诉我,你主动和寺庙合作,为走投无路的人提供免费的心理咨询服务。” “于是我找到了你。你耐心帮助我,开导我,我明明都已经好了,钱也攒够了,下个月就能带着老婆女儿搬去市里,一切都在变好。为什么偏偏是你害我!你明明可以保守秘密,这是你们的行业规范!” 话说到最后,黄岐声嘶力竭,泪如雨下,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气。 周珞石没什么表情地听他发泄,末了把桌上的纸巾向前推推:“冷静了?” 黄岐用带着手铐的右手扯出一张纸巾,擦了擦通红的眼眶。中年人连愤怒都是软弱的,发泄过后,又变成了唯唯诺诺的人。 “你在这里,是因为你想来,不是么?” 黄岐抬头瞪视着面前的人。 “半个月前,你特意问我大学是不是念过化学专业。”周珞石姿势放松地背靠座椅,他似乎是不太想与饱含绝望的眼睛对视,便略微转头看向墙上的铁窗,“然后,你告诉我,梦中总是弥漫着雨后泥土的香味。” 他转头看向黄岐:“黄先生,线索是你递给我的。” 黄岐的肩膀颤了颤,半晌后,他无力地垂下头去。 周珞石看了看腕表,还剩二十分钟,于是他耐心等待。 漫长的沉默后。 “我……我以为我可以当做没发生,可是不行。我也恨我自己,明明一切都好转了,却仍被那该死的良心操控。”黄岐颓然地说,“周先生,你说人为什么要有良心?明明是他的错,全部是他的错!为什么他还要在梦中纠缠我?!” “良心,是区别人与禽兽的标准。”周珞石说,“你和妻子,把乐乐教得很好。这就是良心的用处。” 黄岐眼睛一亮,却又黯淡下去:“你见过她们了?” “嗯。”周珞石说,“我有一位很优秀的律师朋友,他会为你提供法律服务。等你出来,或许能看到乐乐上大学。” 黄岐沉默了许久,道:“对不起,周先生。刚才我情绪控制不住,是冲我自己,不是冲您。我感谢您,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。” “没关系。” “我攒够了首付的钱,银行卡埋在筒子楼后面的树底下。里面除了首付的钱,还有我准备付给您的咨询费。” 周珞石说:“你并不需要向我支付费用。” “请收下吧。”黄岐说,“我们这样的人,一辈子在泥潭里打滚,却能分清好坏的。对坏人就捅一刀,对恩人要报答。你刚才不是说过吗?良心是人独有的。” 周珞石安静地看着他,道:“明天上午,你的妻女会过来。” 黄岐的脊背弯下去,看上去一下子老了二十岁。 “是我拖累了她们,以后我不在了,她们该怎么办……” 周珞石道:“你不用担心,也不要以己度人,先入为主地去替她们安排情绪。你只是摊开事实,她们自会有评判。至于其他的,我认为她们搬入城里后会过得很好。”他想起那破旧却整洁的小家,温柔的中年女人与聪慧好奇的乐乐。 他看了看时间,三十分钟到了。他站起身来,把椅子推入桌下:“等探视时间,我会再来看你一次。” 走到门口,却听身后传来声音:“周先生,我能不能问最后一个问题?” 周珞石停下脚步。 “您为什么要和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