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ryan再次听见了这句话。 他紧紧盯着男人的背影,目光晦暗不明。电梯门缓缓关闭,两扇门即将吞没那个背影,他按了开键,走出电梯,大步追上前面的人。 冬天的清晨雾蒙蒙的,周珞石穿过一条花园小径,来到车旁。一瞬间的并肩,他垂下眸目测出了身高差,大约三厘米。 身边的人显然也在做相同的估量,似乎有一丝丧气。 周珞石唇角微勾:“谁让你不喝牛奶?” 说完,他拉开副驾车门上了车,扣上安全带。 Bryan在原地站了两秒,拉开车门上车,在零点五秒内,他的目光迅速掠过车饰、储物箱和手刹,没有口红,也没有暧昧的香水味。他紧绷的心弦微微放松。 周珞石似乎压根不担心他会找不到路,上车后就双手环胸靠着椅背,泰然自若地闭眼补觉。 Bryan沉默地发动车辆,深呼吸平复怒气。 他在气他自己。 他在最无力的年纪被一群黑衣人押送到A国,见识到了顶级财阀家族的势力是如何惊人。金钱,武器,监视,武力,一张令人窒息的巨网。一次次逃离,一次次被捉回,地下室里的惩罚,鲜血,暴力。一次次的尝试与失败并未让他放弃,真正让他心死的是几张照片。 “You can’t go back to someone who doesn’t want you to be back,my young master.”荷兰管家指尖轻轻敲击桌上的照片,微笑说道。 照片上,他日思夜想的哥哥与一个女人并肩谈笑,手里提着新鲜的蔬菜。 另一张,英俊的男人与美丽的女人坐在餐桌前,桌上有一束花。 自那之后,Bryan沉默地开始接受管家安排的一切,体格训练让他的格斗技巧变得纯熟,严格的饮食搭配让他的身体发育迅速。一天中有数不清的课程,枪/支组装、射击、格斗,金融、信托、期权,数不清名词从陌生变得熟悉。禁止上网,禁止外出,禁止与外人交谈。 夜深人静的时候,他回想一个暴雨如注的夜晚。那时哥哥念大二,察觉了他隐秘又直白的爱恋,冷落了他整整两个月。他冒着暴雨在宿舍楼下等了三个小时,获得了哥哥冷淡的一瞥。 而后他在被窝里磕磕绊绊地背《春江花月夜》,感受着哥哥的体温,一遍遍地说,哥,请您理我。 春江花月夜,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。 他只记得一句了。 可怜春半不还家。 失去了学习中文的环境,没有人与他说中文,他的中文坏得太快了。 他的沉默与服从令掌权人满意,渐渐的,他获得了一些自由。他暗中蛰伏,算计,布置,终于在第七年抓住了一个破绽,一举控制住掌权人,将权力的交接彻底提前。 他只是想回来看看,问问他朝思夜想的人,那年选择放弃他时,是否有过犹豫,哪怕是一丝。 他本以为经历过血腥、暴力与挣扎,他已彻底心灰意冷,心硬如铁。 可他居然在委屈。 “弟弟,你的中文已经完全坏掉了。” “你的成语也完全坏掉。” 他竟然在为这两句话而委屈。 为他时隔多年仍被这个人轻易牵动心弦而委屈。 他想说,怪谁呢? Who is to blame?w?a?n?g?址?f?a?b?u?页??????????è?n????????????????ò?m Bryan紧抿着薄唇,车速如飙。 一只手伸过来,指尖敲了敲他的手臂:“四十。” 手臂如过了电一般的酥麻,他踩了刹车。 “前面右转。”周珞石看了看腕表,“现在是九点三十,和客户约在十点。五分钟后到事务所门口。如果你想和我说话,我们有二十分钟的时间。” 一路沉默,五分钟后,车子停在逢春心理咨询事务所门口。 Bryan降下车窗,熄了火,沉默地松开安全带。 周珞石似乎早已料到这个局面,并不说话,只悠悠地把座椅调低,更舒服地倚靠着。他摸了摸烟盒又放开,似乎觉得今天抽得太多,便只是拿了颗薄荷糖嘎吱嘎吱嚼来吃了。 九点五十。 “谈情说爱。”Bryan终于开口,“你说不是,哪里合适呢?” 车内光线不足,周珞石看着他:“你的理解是什么?”他语调沉稳,语速偏慢,像他在面对客户时那样的耐心。也是过去那些年里从未有过的耐心。 “Hug and kiss,in the dark.”Bryan慢慢地说,“就像,你与班长,那样做过。” “Your first kiss……”他一字一句,“夜晚,对吗?化学集训,标准间,你生气很,第二天。” 知道自己的中文被嫌弃,他克制地一个词一个词往外吐。 周珞石耐心地听着他一个又一个不连贯的词语,末了竟有些惊奇地笑了一下:“你看见了吗?” Bryan只当他是默认,顿时全身紧绷,咬牙切齿:“No.” “没看见,就不要瞎猜。眼见为实,这个词我应该教过你。”距离与客户约定的时间只差五分钟,周珞石拉开车门下车,“初吻是被谁偷的,你不是最清楚么?再教你一个成语,贼喊捉贼。” 第22章 Bryan僵在原地。 他的中文口语变得极差,可他的听力并没有退步多少,所以他一瞬间就理解了周珞石那句话的意思。 他只是不敢相信。 在周珞石上大学的那段时间里,他经历了一场最无望又悲苦的暗恋。 地理位置的远隔,让他整整一个月才能见到哥哥一次。大学生活又是那样的自由、欢笑与开放,他坐在初中部的教室里心急如焚,抓耳挠腮,生怕下一次见到哥哥时已是沧海桑田。 在每个月仅有的两天见面时间里,他铆足了劲儿刷存在感。 买同款沐浴露,同款洗发水,甚至是同款衣服。 在宿舍叠被铺床,舍友们全都眼熟了他,给他取了外号叫“自家养大的童养媳”,周珞石只是戏谑地一笑。 周珞石和别人出去吃饭,他剥虾剥蟹剔鱼刺,只是希望哥哥能记得他的一点好。 他内心是绝望的,从没觉得自己能战胜任何人,只是靠着近水楼台,悄悄地偷取一些拥抱、拉手和肢体接触。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,周珞石给的越来越少。 可是……初吻? 他不敢想,更何况是一切都已碎裂的今天。 大年初六,事务所里弥漫着一种不想上班的氛围。昨晚宿醉的众人神情迷茫,端着咖啡宛如游魂。 周珞石在大厅撞见了胡子拉碴的孙海,此人一脸憔悴,和他对视了两秒才回过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