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他,倒是有了几分真心实意。听闻高羿当真有了心悦的女子,霍文镜面上促狭,开口问道:“哪家女郎,竟能引得你折腰?” “折腰”二字,令高羿不喜。他自诩顶天立地的男子汉,怎么会为一个姑娘弯腰。不过难得有人关切他,高羿便尽量忽略心中的不满,回道:“她叫牡丹。” 霍文镜唇角带笑,轻声重复着:“牡丹……姓氏为何?” 高羿顿觉窘迫,其实元滢滢不肯告诉她名讳,连牡丹二字,都是高羿向马夫打听来的。他得知牡丹已经不易,哪里知道元滢滢姓什么。 高羿站起身,脸色微冷:“霍文镜,你当真是越来越啰嗦了。” 见高羿不肯说,霍文镜便不再问,只是他心中难免对名唤牡丹的女子,有着几分好奇。 这日,霍文镜与人相约,他来的早些,便临窗向下眺望,只见人群中有高羿的身影。他平日里倨傲的神态,于此刻尽数消失不见,凶狠的狼,变化成了温顺的家犬,正陪在一女子身侧弯腰低声。 霍文镜听不到两人的声音,只看到高羿一开始低头弯腰,后来脸逐渐红了,甩袖便走。只是他走到一半,又转过身看去,见美人并不在原地等候他,顿时慌了,变走为跑,脚步急切地追赶过去。 霍文镜唇角带着讽刺的笑意,他虽然没有见过那女子一面,却天然地不喜欢她。只不过相识区区数日,就把高羿玩弄的团团转。 这样的女子,当真如同高羿当日所说的“生性腼腆”、“安静少言”吗? 霍文镜以为不然,这世间多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子,表面温柔体贴,背后心狠手辣,颇有心机。 即使霍文镜和高羿,并非众人口中所说的,是一同长大的兄弟情意,但终归是十几年的相伴,多少有几分感情在。让霍文镜眼睁睁地看着高羿被戏耍,难免让他觉得不快。 客人到了,霍文镜便合拢窗扉,不再继续看下去,但他心中已决定要见那女子一面,打破她的表里不一。 高羿在街道漫无目的地寻找着,他越找越心急,甚至开始怨恨起,为何今晚街道如此热闹。人群熙熙攘攘,高羿每看到一个,与元滢滢有几分相似的女子,便欣喜地走上前去,只是一看面容,他脸色便重新变得沮丧。 直到高羿走到河畔,他看到了绣着大团牡丹花的裙角,突然想起自己刚见元滢滢时,还在心中感慨,这样繁复的牡丹,定然要绣上许多时辰罢。 而这样的裙角……只会是元滢滢的。 高羿加快了脚步,他身高腿长,很快便走到了河畔。 果真,在看到女子的面容时,这一次,高羿没有再失望。 元滢滢手指缠绕着枝条,柔声道:“你做什么?” 高羿见她面色如常,顿时胸膛起伏不定。 “我自然是来寻你,街道如此多的人,若是你走丢了,被人伢子拐了去,可有的罪受。” ——漂亮的美人,本就容易招惹祸端,何况是元滢滢这般,不可多见的美人。 葱白修长的手指一顿,元滢滢抬眼看他,眸中水光浮现:“……你这是在指桑骂槐吗。” 不怪元滢滢多想,方才高羿缠着元滢滢,她才把自己的名讳告诉对方。不料高羿听罢,脸色顿时变化,他追问着元滢滢的身世。 元滢滢并不瞒他,直接让他知道了,自己便是花楼里的滢滢。 高羿心中复杂,对于天之骄子的他而言,花楼的日子是不可说的过去,元滢滢亦是如此。 高羿立即冷了脸,他直接言明自己的身份,本想从元滢滢柔嫩的脸颊,看到惊慌害怕之色。 可是没有。 元滢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高羿道:“若不是你,霍文镜如何能受伤,那段日子……” 第18章 高羿想起那只划破夜空的长箭、霍文镜苍白无力的脸颊。 逃离花楼的那个夜晚,高羿搀扶着受伤的霍文镜,坐在殷羡之身后。深夜漆黑不见五指,他一只手扶着霍文镜的腰,免得他从骏马坠落,另外一只手则压在霍文镜的掌心,试图通过蛮力,使得鲜血不再汩汩流出。但高羿还是摸到了满手湿漉漉的水痕,夜里的风发冷,刮过他脸颊时,如同刀刃一般。 即使这许多年以来,霍文镜连只言片语都没有提及过那夜,但高羿清楚,霍文镜从未忘记过,甚至谨记于心。 他看到过,霍文镜展开掌心,垂眸瞧着掌心疤痕时,眼底的冷色。 不必霍文镜开口,高羿都能感受到他疯狂的恨意。高羿想着,若是元滢滢此刻被带到霍文镜面前,定然会被霍文镜百般折磨到奄奄一息,才勉强能消除他心头的怨恨。 在看到元滢滢单纯懵懂的模样,一如当年初遇时的样子,高羿难免心中愤懑。 ——她难道不知,当初若不是她告状,他们何必如同丧家之犬一般,披星戴月地逃离花楼。 义气当头,高羿为受伤的霍文镜耿耿于怀。而于他自己,心底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他待元滢滢,怨恨有之,而更多的是心有不甘。 高羿同样地打听过元滢滢的去处,不同于霍文镜想要寻到元滢滢,好生计较一番。高羿寻到元滢滢,则是要把她领到将军府,要元滢滢看看他真正的身份。 高羿要告诉元滢滢,当初他所说的一切,都不是信口开河,而是真真切切。而更为重要的是……他这样的身份,根本不会去做往姑娘家的脂粉盒中,下药粉的事情。 那件事,是元滢滢冤枉了他。 自然,高羿并不期待元滢滢得知此事后,脸上会露出何等愧疚的表情。只是,堂堂将军府的独子,怎么能被人冤枉。 但火灾一事,传入高羿耳中时,他神色怔愣了许久,半晌才缓缓地回过神来。 ……如何就起了火呢。 高羿和霍文镜不同。听到火灾,霍文镜会质疑,不会相信元滢滢就如此“巧合”地死去。而高羿,在听罢活着的人的名字中,并无元滢滢时,心中一片荒凉。 他想着,死了多好,死了最好了。 元滢滢死了,这世间就无人会知道,性子倨傲的高羿,曾经如同一只幼犬般,躺在外间守护元滢滢的安危,甚至痴迷元滢滢掌心中的清水滋味。 死了……真是最好了。 高羿握紧拳头,猛然砸向桌面,他的骨节轻响,泛出血痕。他却丝毫没有去包扎的念头,只是任凭血痕滴落,整个人恍惚地跌坐在床榻。 他仰面躺在床榻,看着偌大的软榻,忽然想起花楼中,元滢滢闺房外间的床。那张床格外小,勉强能够躺下一人。 而高羿,生平就喜大手大脚地躺在软榻,当时却被迫蜷缩在那里。他偶尔会侧着身子,发出的动静被元滢滢听了去,两人便隔着帐子